世事多变幻。世间万物没有不变，唯时间不变。但人又往往对时间产生怀疑，因为世事的发展往往快得出乎人的想象。对于变化，人多少都些心理准备。而变化之快，却又往往超出了人能准备的范畴。
十天，谁能想到，只是十天的时间，局势竟已发展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昏闷的天，荒瘠的地，麻木的人。眼前的景象哪还有半分地球的影子？令人不自禁惊疑：“怎么会这样！”
这才只是十天时间啊！地球上竟然就有了如此荒诞的地方。这简直就是第二个苦海幻境。
十天前他们还在为智玄描述的未来而心怀憧憬，十天中他们都在为济救苍生而四处救火奋力拼搏。可十天之后，局面竟然恶劣到了此种境地。就仿佛这十天他们不是在济救苍生，反而是在为祸天下一般。
墨云天的担忧成真了。尸疫，第三天事发；第六天显出端倪；第八天的时候局势恶化形成气候，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然后两天里多方施力却依旧于事无补；到第十天的时候，局势已经发展到眼前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
尸疫不光造就了数十个重灾区、数百万患众，同时还恶化了这些感染区的自然环境。
与其问“怎么会这样”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而到具体的抉择上，则变成——“杀不杀？”凌可儿问道。
在场都是各门各派的代表人物，问题并非只是单单针对智玄。但智玄的答案无疑最为关键。只是她这会儿却淡淡地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表态的意思。
“杀！不杀便是天下大乱，不杀必将尸行无忌。”杰西卡一贯主张铁血政策，但这一次却没有其它更深层次的因由。尸疫必须被彻底消灭，“诸位应该知道，尸毒是无解的。”
尸毒无解，因为准确地说，尸毒并非是毒。因为毒会破坏肌体的组织结构，而尸毒的功用则是改造肌体的组织结构，让原本属于生者或死者的肉体渐渐向不生不死者转化。这种转化是不可逆的，至少以目前的医术水平来看是如此。
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找寻化解尸毒的办法，但就是最好的情况，也只是让转化速度放缓，或者转化成的尸变得无比强壮，几乎出现尸族，然而转化过程依旧是不可逆的。
所以对于尸疫，最好最彻底的方法便是消灭。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这个答案，没有人表现出疑异。因为凌可儿问题的主要目标不在这里。
“那些还没有尸变的呢？也杀？”凌可儿继续问，倒没有对杰西卡的“头脑简单”给予任何嘲讽。
尸毒以空气为基础传播媒介，以目前的扩散情况来看，地球上恐怕已经没有几快“干净”的地方了。好在空气传播不如血液传播的感染力度强，否则就不是“杀不杀”的问题了。
但即便如此，目前感染尸疫的人也至少在千万之数。最重要的，他们毕竟还是人，真的要痛下杀手，宁杀错勿放过吗？
“不杀？还能怎么办？”杰西卡皱眉，虽然他也不满意这个答案。可是有什么办法，尸毒根本没有解药。与其坐等疫情不断恶化，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可能地降低损失。
“铁哥，你觉得呢？”凌可儿虽然不说，但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无法做到杰西卡那么坦诚罢了。
“我不同意。”铁矢直视凌可儿的眼睛，“就像三十年前一样。”
三十年前，他选择为无辜者的生存权利战斗，哪怕孤身一人。
三十年过去了，铁矢还是铁矢。
凌可儿眼中泛起泪花。也许，她就是从那一刻起喜欢上这个流氓的。
而现在，她确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于是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点头，泪中带笑。心中说不出的幸福充的满满的。
“智玄，咱们联手。”铁矢看向智玄。这不是征求同意，因为智玄的心意根本不用猜。
智玄依旧淡淡的，应道：“你打算怎么做？”
铁矢突然气势途升，皇者之气凌绝当场，漠然道：“当然是开发布会，划定界限，区分立场，党同伐异，铁血和平。”
铁矢的主张明显不符合智玄一贯的行为准则，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犹豫便同意了，“好。若有罪责，智玄愿与君共承。”
一旁杰西卡等人见状正要劝阻，智玄却抢白道：“而今之际，不是战友，便是敌人。诸君三思。”
铁矢哈哈而笑，豪言道：“好！好一个智玄佛子。某素问佛祖传法亦做狮子吼，诚不欺我也。”
旋即大手一探，帝龙枪便攥在手中，然后整个人电射而出，杀向不远处的一片行尸走肉。
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铁矢这会儿就正是在做这种事情。他运枪举重若轻，闲庭信步间便如綉女于锦上穿针引线一般。
丧尸僵尸俱是浑浑噩噩麻木不仁，既不知抵挡，更不会喊痛。它们的叫嚷其实是出于本能的饥渴，活着的，准确说会动的才叫，被杀的反而停止嘶嚎。
只须臾间，千百丧尸、僵尸便碎于辣手之下。那些尚还保持理智的感染者则一个也没有被错手杀伤。
而这一边，杰西卡并不为智玄的恫吓而退缩，依旧据理力争道：“佛子此番作为无异因噎废食饮鸩止渴。倘若不能一刀两断绝除后患，随着时间推移，尸疫爆发的情势必将更加凶猛。届时，佛子何以自处？”
智玄不答。
一旁袁经天也道：“世人皆知院长慈悲，但美好不是靠善良就可以换来的。即便那些还保持意志的感染者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但他们的存在引发的恐慌又该如何处理呢？届时恐慌爆发，杀戮必将十倍于此时的数目。”
人皆有私欲，自保更是私欲中最重的一环。倘若世人感到生命的威胁，而他们又恰恰形成一个庞大的群体的时候，血腥杀戮简直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到那时候，智玄要面对的就不是早晚尸变的感染者，而是懦弱而又疯狂的普通人了。
“不仅如此，”孔寻源补充道：“从理性的角度看，死多少人都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毕竟不会死绝，要不了百十年就能繁衍回来。而且在绝境中生存下来的人基因更优异。然而环境的恶化却是难以逆转的。尸疫不光危害凡人，更是会大幅度改造自然环境。看看眼前这片恶土，倘若地球都变成这样，那还有救吗？院长，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地球被尸疫毁掉吗？”
种种趋势都昭示着未来形势的严峻，而解决的方法又是唯一且简单的，有什么理由与之对抗呢？对抗也没用。
“智慧不敌神通，神通不敌天数。院长，还请您三思，切莫逆天而为误人误己。”袁经天最后言道。
场间虽然群情汹汹，但众人终究不是胡搅蛮缠之辈。各人发表自己的观点之后便沉寂下来，等待智玄给出答复。
智玄终于开口：“人的行为起于欲望，欲望受限于观念，观念受限于认知，认知又受限于见识。尸疫并非完全无解，少数药物对尸毒有着一定的抑制作用，而生命的意志本身则对对抗尸毒侵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尸疫对环境的影响是有限的，也并非都是恶性的，自然环境也会在一段时间后自行适应尸疫的影响，渐渐会产生免疫力。”
“意志即便有用，恐怕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掌握的。逆转的概率应该非常非常低？”袁经天带着探问的语气推测道。
“不错。”智玄坦然承认。
“与损失相比较，恐怕百不及一。”
“这要看从什么角度衡量。我以为希望比得失更重要。”智玄解释道，态度上却并不多么认真。
“说那么多干嘛，他们难道不懂吗？不过利益不同而已。不服便跟本王对着干。终究不过谁强谁弱罢了。”铁矢冷哼一声，满面煞气地挑衅。在刚刚的血腥杀戮烘托下，显得分外冷厉。
说完转身便走。形势紧迫，他可没时间跟无关紧要的人磨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