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外,皓月初升,男子的笑在夜的轮廓中显得朦胧。
眼缘么?莫离心底一叹,那个寡言的少年,究竟因何原因远离京城繁华,孑然一身去追逐那清苦的求索道路。
女子莹白的指尖微微一滞,紫藤问:“莫非这宁宋想修道成仙?”
“他成不了仙。”莫离淡淡道。
宁远挑了挑眉,眸里有几许兴味,紫藤清泉如水的眸光中闪过几缕困惑。
“心在红尘。他最终还不是回到这浊世么。况且,宁家这一代,子嗣稀少,宁宋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宁老太傅怎会同意这唯一的嫡孙抛家弃族,修哪门子的道。”莫离若有所思的叹道。
“南华师尊闭关多年,你这女人如何知晓他收了宁宋为徒?”宁远容颜明净,夜色似都亮了亮,他问地坦然,和风春夜,整个人如碧树玉妆。
“我自然是知晓地。”莫离也不卖关子,浓密睫毛下那双墨玉眸子悄然一转,一霎那让人恍然觉得玉室生辉。
紫藤看着她,目光怔怔,宁远的眸光颤了颤。
“两年前,我在衡州,偶然遇见了天机道长。”
“你这女人好运气。”宁远讶异道:“你没请他给你批命?”
“呵呵,命运这东西,玄乎地很,还是不知晓地好。我自然不会请他批命。”莫离笑了笑:“但难得碰见一高人,还是绝世高人,我一时没忍住,就想找他切磋一下。”
“结果呢?谁输谁胜?”宁远也相当好奇。
“也不知道那头有没有让我,反正打了个平手。”
宁远眸光含着诧异:“天机道长这么好说话?你是如何让他愿意出手地?”
“他自然是不愿意地。”莫离回忆道:“他盯着我看了许久,让我报出生辰,说要给我批命。我就以此为条件,让他和我过几招。”
“你这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让天机道长批命,却没有那机缘。你倒好,人家稀罕地,你却视如草芥。”宁远眸色凝了凝:“能让天机道长主动给你批命,你的命格怕是不同常人吧。”
“大概是吧。我报了生辰,那老头也确定不了,批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硬拉着我去南华山,说要和南华师尊合力给我断出个结果来。”
女子声音一顿,玉眸转动时流光逼人,此时却乌沉若羽,生出几分寒凉,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快的转眼即逝,绝美精致地朱颜如先前一样,懒散中带着优雅,唇瓣牵动:“后来么,反正闲着无事,我就和他上了南华山。”
宁远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寒,静若明渊般地眸子不动声色地落在莫离脸上,轻笑道:“据说南华师尊和天机道长亦敌亦友,这二人斗法几十年都没分个胜负,彼此惺惺相惜又互相看不顺眼。恐怕这还是他二人有生之年的第一次合作,你这女人功劳不小呢。”
莫离也不谦虚:“那倒是。南华山虽被称为仙山,但山高路远,虽景色绝佳,可净是些无聊的道士,我本来也是不愿去地。可那老头说,我若去了,他定会有办法让南华师尊也和我过几招。我勉为其难,还是和他去了。”
紫藤微笑,眸若春风:“离离可有欣赏到南华山的雾松云海?”
莫离点点头:“不身临其境,永不会知她的壮观和美妙。”
“上了山,然后呢?”宁远追问道。
“那南华师尊住在巫云峰,好多年不曾下过山呢。巫云峰是南华山最高的一座山峰,怪石横斜,根本就没有路。四周还布着让人九死一生的阵法,若不是我轻功好,又有天机那老头破阵引路,上去怕是没那么容易。如此一想,当年宁宋不过一十岁少年,他能上去,可见恒心多么坚韧。”莫离的语气含着明显的赞扬。
“他能闯过九幽阵,说明此人也是极有智慧地。”宁远亦是点了头,肯定道:“当年肯定受了极大的苦,那九幽阵即便闯了出来,命也只剩四分之一,恐怕那宁宋在床上修养了好些年。”
“三年。”莫离抬起头:“他躺了整整三年。”
宁远深黑的眼眸里涌出一股厚重的悲凉,一层层卷近,似要将人淹没。察觉到莫离正看着他,那层厚重如退潮的海水,又倒回到无尽的深渊里。他转而微微一笑,开口,声音温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这一回去,恐怕帝都都要震那么几日。”
紫藤赞同道:“宁家,果然还是那个宁家啊。”
“宁家再强大,亦敌不过千年世家,莫家。这第一世家,比大炎的历史还长,莫家一出手,半个天下都要摇一摇。与之相比,宁家又算什么呢?”宁远的声音在沉静的夜里那么清,莫离的心却重重一沉。
宁远低低一笑:“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这千年世家,怕是要危险呢。”
莫离垂眼,心头一震,掩饰住眸中的惊惧,声音平静:“莫家历代忠良,虽显贵,却没有不诚之心,忠于君王,忠于国家,这危险何来?”
“一个家族的威望重过于皇权,你说危险何来?”宁远薄唇上的笑意瑟瑟如冬夜里漂浮的灯花,令莫离心头一寒。
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他的爹爹之所以不问朝政,除了娘亲离世他深受打击,还有一半原因,恐怕正是猜到了几成帝王心思。
皇权,果然凉薄到无情。
莫离抚摸白鸽的手顿时冰凉,那白鸽挣了挣,不安的抬头看她。
莫离回神,将那白鸽置于几上,伸手捻起一块点心,碾碎成末,洒在白鸽脚边。
几上的小渊,望着几人,神情出奇的安静。
紫藤温润的声音令莫离冷了的心微微一暖,凝视着宁远的眼,柔声道:“莫家公子杭是太子的知己好友,太子为人磊落,心胸广大,不见得会对莫家怎样。”
宁远低低一声嗤笑,莫离眉头微蹙。
“公子杭胸藏乾坤,惊才绝艳,乃是当世奇才。这么一个人物,出身高贵,却坚决不入仕,反而心泛湖海。这又是为何?难道不正是避嫌么?”
宁远的话令紫藤喉咙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