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
大门再开。
三羊胡同刘家老宅一向是只开旁门小门后门侧门。今儿个,却开了两回大门。谁让刘郁才是这里的主子呢。
梁护卫三骑开道。
马车自后慢慢跟上。
车厢之中,锦氏双手笼在袖中,徐徐道:“许允良就真这么美?”
刘郁一怔,旋即明白,大娘全名叫许允良。
“娘亲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明白。”
锦氏道:“你已经不小了,十二岁,青琪说了,你那里已经可以竖起来了,夜晚,床也湿了两回,儿子,你一举一动,为娘岂有不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把青琪安排在你房里是干什么的。那是给你败火的。当然,也要提防你毫无节制败坏你的身子。好在你父亲盯得紧,没让你染上青楼里那些个毛病。原以为你不好色,自制力强,不想你竟是这么个毛病,看上了你的三娘和大娘。得亏你父亲死得早,不然可有热闹看了。不过,既然你那死老头子已经故去,那你打三娘和大娘的主意也无不可。这世道,哪家里头没点腌臜事。所以这不是什么问题。唯一可虑者是不要让外面知道。你可明白?”
刘郁没想到,母亲锦氏居然开明到了如此地步。
他心中欢喜,口中却道:“娘亲放心,孩儿对三娘大娘都是纯洁的。”
锦氏掩唇轻笑像只狐狸。
又堵路了。
此时月出日落,天已渐黑。
街上的行人反而更加的多了起来。
没法子,这就是淮扬。
这里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歌舞升平的淮扬春梦。
一幢幢青楼挂灯营业,河道中,一条要花舫也出来抢生意。到处都是人,也到处都是灯。此为不夜城也。当然这是夸张的,但淮扬人却是目前大殷最适合夜生活的城市人。在子时之前,别指望淮扬城能安静下来。
虽然朝廷有宵禁之政。
但在淮扬,这条政策等同虚设。
再保守严苛的朝廷官员也休想动摇淮扬人的夜生活。
曾有蠢人企图进行宵禁。
结果下场自然是丢官罢职。
但这也导致了行路困难。
因为刘郁是商人。
商人虽有钱,但是没有特权。
在城外嚣张跋扈还可以为之。
皇权不下乡嘛。
但在城内,百姓民众只会给官府亲贵面子。
所以刘郁就这么被堵住了。
锦氏的丝绸铺子在繁华地段。
刘郁这一行人,车马人众想要到那等地方不知要过多久。
一点点慢慢过去,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都够出城回家的了。
刘郁只好对锦氏道:“看来是不行的了,不如我们明日一早来吧。”
锦氏笑道:“依你,全都依你。”
既然不去丝绸铺子,那原本的路线就可以改改了。
不过这条小路僻静,却也窄小。
刘郁和锦氏下了马车,慢慢步行。
马车则被车夫小心地慢慢赶。
走了一会。
刘郁忽然顿步。
只见淮水河堤的石雕观景凳上端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雪白娃娃女孩子。她大约三五岁,眉心一点胭脂痣,头上总角小丫儿,一身红袄子。从衣着打扮来看家境该还是不错的。不过一个人在这里就显得突兀了。莫不是和家人失散了?
正这么想,一个猥琐汉子出现。
他悄悄来到那娃娃身边,手持一支小拨浪鼓,摇摇道:“一个人?我带你找妈妈好不好?”
一个小女孩儿又懂得什么,见那拨浪鼓好玩,呀呀拿在手里把玩,浑不介意那猥琐汉子抱起她跋步欲走。
刘郁一直留心,这时哪还不知道是遇到拐子了。
只是人情冷漠。
一个小女孩子,谁又会去关心。倘若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必然惹得四时诽议。但那却是一个三五岁的孩子。
大殷,重男轻女。
一个女孩,溺死也时常有之。
谁会关心?谁会去理?同时这也是淮扬一个不健康的行业发展之源。那就是淮扬瘦马。所谓淮扬瘦马不一定是父母自己来卖女儿,也不是穷人失孤落入此道。更有一些拐子,专门寻底盘漂亮的女孩拐去,因为底盘好故可售得高价。
看来今夜便是遇到一桩。
刘郁大喝:“兀那汉子且慢休走。”
猥琐汉子做贼心虚,也不理会,抱了那女娃儿就想往人多里钻去。
他乃本地惯犯,行此事多矣,被叫破也非一回两回了。
但一来女孩不似男孩重要,官府态度就不会严谨。
二来他本乡本土地方熟,抱了娃,往人多地方一钻,再寻隐秘处一藏,皇帝老儿一时也要拿他没办法。
故不心惊,只按故技施耳。
刘郁大喝:“梁护卫!”
这一嗓子,还挺有展护卫的感觉。
梁护卫此人最近得宠,经常在刘郁身边行走。
他修的是外门功夫,人也是高高大大,平时喜欢挺胸迭肚趾高气扬,走起路来张膀横行。在护卫中还带了两徒弟。
其人最爱卖弄。
一听刘郁有喝,立刻张牙舞爪,哇呀呀一声,扑了上去。
虽然梁护卫不是轻功高手,却到底也是一个武人,短途奔行速度也非一般人可比的。
到底是在那猥琐汉子钻入人群中将他抓住。
猥琐汉子惊得魂飞魄散,知道不好,这是遇到有功夫底子的人,寻常人哪有这身手,不敢迟疑,猛一转身,把粉白娃娃似的女娃往后抛出。
他只道来人若顾这女娃娃性命必然回身救这个女娃娃,那样他就可以趁机钻入人群逃过一劫。
哪知却是个错。
梁护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是奉刘郁的命令这才出手也是要显一番本事。
一个小女娃,不要说死了,哪怕是泞烂成泥,又关他何事。
反过来,若救小女娃放跑这汉子,那岂不是丢人当场?
别人不会说他心慈仁善,只会说他无能废物,煮熟的鸭子都能给飞了。
连一个区区小贼的拐子都收拾不下来。
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此贼到了如此地步还要负禺顽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好一个梁护卫,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也是随前任刘家老爷从艰难中杀出来的。
刘老爷的狠辣手腕,他可从来不忘。
当即,他抓住拐子一臂,往后一扭。
梁护卫练得是外门功夫虎形拳。一手虎步神爪,那可是相当厉害。
他曾给刘郁表演。
一根杯口粗的竹制棒子,他握住两端,双膀角力,嘎吱吱给拧得散巴了。激起一篷篷的纤维毛刺。
一根青竹棒子尚且如此。
那么一条胳膊呢?
“啊呀呀!”
猥琐汉子发出杀猪般地惨叫。
手臂,骨头折了。
但这就算玩吗?
梁护卫一声冷笑。
就这伤?好药好肉吃着治着,三五月也就恢复了,如何显出他梁某人的本事。
于是他伸手往猥琐汉子肩膀上抓去。
这才是狠手。
他抓时手指左右分开,手指各自用力。
这是外门擒拿里的分筋错骨手。
咔吧。
这猥琐汉子,今后,无出意外,没有真正高手,这条手臂算是彻底废了。
他这样的底层汉子,恃强凌弱,持暴力行凶,残了一条胳膊,就真正残了,今后也就讨饭这一条路了。
刘郁吩咐:“留下一个人到时报官。”
他自己摘了一只路边糖葫芦。
锦氏心叹,这孩子,真喜欢女孩儿吗?对董氏的女儿如此,现在又如是。不过她还是给卖糖葫芦的三枚铜钱。
粉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好在穿得多,跌得大哭,却是幸运地无事。
那拐子也就是往后用力一抛,了不起摔痛点,要死要伤哪那么容易。
自然也不会狗血到恰巧碰到什么突起物或石头什么的。
连皮都没擦破。
小孩嘛。
可不是穿得和个大粽子似的。
倒是免去一难。
女孩到底是疼,直掉金豆子。
直到糖葫芦送到嘴边,这才来得快去得快,转成了一下下的抽泣,手抓着这糖葫芦,一边舔,一边抽搐。
小眼模糊看向刘郁。
好萌,好可爱。
刘郁忍不住在她小脸上捏一下,看小女孩又要哭,忙做鬼脸:“哦,不哭,不哭。”
“哎呀!”一个短打汉子冲过来。
他对那粉娃娃道:“小姐?”又对刘郁众人道:“这是?”
梁护卫抬头挺胸过来,拍他一下喝斥道:“你这厮,这是你家小姐?怎么看得孩子!不是我们大爷,怕就给这拐子拐跑了。哼,好在我梁爷在,总算不负大爷交待,给拿了下来。”
那汉子听了汗毛倒竖,当场给跪了,连连磕头,磕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