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刘郁往谢芷身上看去。
大小两边分席,虽不是说一道屏风东西隔,但也是半卷珠帘左右分。
在细碎珠帘下,谢芷递来了一副画儿。
由她身边的婢女给到刘郁跟前。
“是什么东西?我瞧瞧。”
老国太说话了。
刘郁目光一扫,明白了个大概。
林婳与符玉年龄相仿,林家又给出这许多的银子,符家收钱,自是要给个交待的。这是想要亲上加亲啊。
不过,符宝是周氏的女儿,符玉是大萧氏的儿子,倒也不能算是多亲近。
更何况,大殷朝虽然没有兄妹姐弟相亲的,但姑表亲什么的却也不必在意。
莫说符宝是周氏的女儿,便也是大萧氏的女儿,林婳也一样可以嫁得符玉。
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当年大殷太祖就是如此。
什么姐妹姑侄女的,一娶娶一大家子。
所谓上行下效,大殷太祖开了个头,下面也就没怎么收住。
大殷的礼教重在对女方的贞洁下手。
而那些结亲的,不要搞出兄妹姐弟父女母子的,就行了。在这一方面来讲,倒也算颇为开通。
这么一来,也可以明白小丫丫屁股上怎么会生了一条畸形的小猪尾巴了。
因为大殷朝就是这规矩。
不过也不能说错。
刘郁把画一瞧,明白几分。
林婳这是想家了。
也对。
千好万好,不及家好。
不过,这画却不是太好。
因为这是一副乌鸦的画。
乌鸦是很不吉利的鸟,林婳画了一只乌鸦,这是隐隐觉得自己乃是不祥人。
因为她出生后,母亲身体不好,然后死了,父亲的身体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显然也是时日不多。虽然不该这么想,但事实却俱在,容不得心里去抵赖。
这么一想来,自己可不是一只报丧的乌鸦么。
所以林婳这是把自己比喻成了乌鸦呀。
可怜的女孩。
刘郁心中柔意大起。
谢芷这么做分明就是在给林婳找不自在。
这画往外一公布,纵是不出问题,只这一只乌鸦,就足以让林婳难过了。你说你,这世上什么鸟儿不可画,偏要画这么一只报丧鸟,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何居心。到了庆国公府,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大小姐一样的伺候你,到了,一只报丧鸟?
这让日后林婳在庆国公府里还怎么住。
不过,即使如此,刘郁也不是一般人,他嘴勾一笑对老国太道:“好灵巧的一只八哥儿。谢谢林姑娘。”
老国太一瞧。
不瞧画。
瞧什么?
瞧她是落款。
没署名,那就成。
要知道在这种礼教杀人的时代,女儿家的私物,是很重要的东西。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一只帕子逼死人。
曾有这么个实例。
说有一个公子捡到一只帕子,上面有名,是某大小姐之物,当即就去提亲,还掏出帕子说了是相约许情,私订终身。
就这一点小事,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位大小姐名节尽毁。
只因了那一方刺了名的帕子。
所以,女孩家的名,不可以给别人知道,题刺了名的私人物件,也不可以给别人得去。
比如这画。
没题上林婳的名姓,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是礼尚往来。
但若题了名姓,那就不是礼尚往来了。
那是私相授受。
是女孩儿家不规矩,不知廉耻,不尊自爱的表现。
一是没见到林婳的题名落款。
二是人老了眼睛也不太好。
老国太也就顺刘郁的话说:“还真是八哥儿,不错,不错,哎呀,婳儿这是闷了呀,大娘子。”
符大娘子笑着从席上下来到了老国太的身边盈盈款款曲幅下身儿笑道:“老奶奶,说吧,我听呢。”
老国太把画还给刘郁。
刘郁收了。
至此,纵有人知道那其实是一幅寒鸦图,也会因了老国太,说那是一只八哥鸟。
“婳儿闷了,我才晓得,你且去鸟市,寻一只巧嘴的八哥,给婳儿解闷,哈哈哈……”
众人一并称好。
连符玉也吵要。
便改为了两只。
要知道鸟儿噪炒,府里怕打扰老国太休息,早早没了的物件,只因林婳和符玉,又都要有了。可见老国太对林婳和符玉的疼爱。
至于符静她们,只是默默地看罢了,却不说什么。
说什么?
提出来,也不这是自取其辱罢了。
刘郁哪还不明白老国太暗示的是什么。
这姜是老得辣啊。
别看老国太治家有些不着调,人情是故可是门精着呢。
错非如此,她也不会不声不响,隐忍到现在,一朝迸发,笑到最后。
刘郁又喝几口。
纵他内功高强,有一些基础,也是头昏起来。
压下目旋之意后,他道:“谅爷,你这哪轮回?”
符谅笑道:“啊,我知道。”
刘郁放下小丫丫:“丫丫,大哥哥轮回一下,等我回来。”
老国太开心道:“咦?丫丫是吧,老奶奶这来。”
刘郁笑意盈盈把丫丫交给老国太派来的一个小侍女。
交手时,在那脸上同样有些小雀斑的女孩手背上一揩。
小丫鬟一怔,面目飞红。
她虽小的,地了也不是傻的。
这些大宅里底层的小丫鬟,特别是在主子身边的,全都是人精,没一个笨的。
所以她知道。
自己被揩油了。
怎么会这样啊。
不过,她一个小丫鬟,遇到这样的事,也只得忍了。
刘郁这才随符谅一起走,去轮回。
也就是上厕所。
五谷轮回乃大事也。
虽说各主子轮回是在自己家屋里的后堂上。
但刘郁显然不可能去那些地方。
他去的是公共的地方。
上排的马桶。
味道也不算太重。
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哗啦啦放水之后,刘郁忽然一拉符谅。
符谅一惊,两人已经到了长廊尽头,左右尽可看尽来人,不虞有人偷听。
以刘郁此时的功力,拉一个符谅,实不是什么事。
“公子这是何意啊?”
刘郁笑了,理一下符谅的胸襟,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真的。至少你比那个玉强。你多少还能干点实事。淮扬那事儿就干得挺漂亮,但也,挺蠢的。”
符谅心中一动,知道刘郁所言必有缘故,倒也不急,放缓了心情道:“公子所言何意?若有谅之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好!”刘郁拍了一下手掌,道:“你的事情我有所了解,也不和你废话,只赠你一句话,做人,最该要的,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的为好。”
啪。
一张汇票。
这是?符谅眼睛一亮。
他纵不识数,一万两三字还中识得的。
“我打探过,林府老人说了,林大人给你五千两辛苦费,你给庆国公府捞了二百万两吧,他们给你多少?”
符谅被一提,有些怒意:“二千两。”
这钱还不到他手。
被符大娘子硬生生抠了一半去。
也就林大人的那五千两被他私瞒下来,是他几经全部的体己。
“现在你有一万两了。”刘郁晃动那张四通汇票。
不行。
太给四通送银子了。
得要赶紧把淮扬盐商钱行的北都分行办下来。
符谅没有抢先接银子,而是正经一礼:“未知公子要我做什么?我至少也要知道这钱,我拿不拿得下。”
“很简单。”
刘郁笑道:“替我照顾一个人。”
符谅道:“林婳?”
刘郁脸一低:“有这么明显?”
符谅忙道:“不不不,你现在说当然明显了,但不说,就什么事也没有。公子,喜欢林姑娘?”
刘郁脸色如冰。
符谅道:“钱我收下,但公子与林姑娘的事,我建议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们老太太的心思,想也是可以知道,不给个名头,二百万两就吞不干净啊。我这么说吧,庆国公府早就是烂摊子,不能没有这二百万两,没了这笔银子,整个庆国公府就要完了。”
庆国公府最好的时候,十八个庄子,全部出息几达十万两银子。但这只是最大了的那一两年。平素都是七八万上下打转的。
要说这笔银子也可以供应庆国公府上下支度的了。
可是后来,老庆国公故去,一切就变了。
田庄没人去过问生计,调减租傭,田产度支也是越来越少,逐渐降到了五万,继而是三万。
在出售了十座庄子后,只有八座庄子的出息,更是低到了一二万两银子。
可庆国公府再怎么节余,每年所需要的各项用度花费,都是要至少两万两银子的。
而以老国太和其余的一些,更是少不得的花费。
所以。
庆国公府要想过得宽余,每年至少是要用五万两银子。
这也就是说,庆国公府现在的国庄产业,想要支持下去,每年需要倒赔三万多两银子。
不吃下林婳的银子,怎么能够。
刘郁脸上不好看,嘴上去笑了:“不妨的,你只管从我这拿钱,让你娘子好生照顾林姑娘,我要求也不高,正常的月例,正常的花用,俱不得少,我素知大户人家里下面人的不干净,别把手胡乱的伸了。这事,找谁都不好,却在你家娘子的管辖范围内。你给办好了,也就三五年功夫,到时我再给你一万两。如何?”
符谅一听,顿时乐了:“公子放心,且不说林姑娘现在正得老国太的宠,便不是,有我家那口子说话,也给你办得满满的。”
两人相视一对,俱都笑了。
回到席间,小丫丫立刻又扑了回来,惹得一片大笑。
但小丫丫却不想再吃喝了,只管抱紧刘郁。
她总是生怕刘郁突然不要她了。
这时,庆国公符冒的小厮来了。
这小厮叫李四,母亲是符玉的乳娘。
因此得了个好差使。
这人虽不甚地道,却最有眼色,所以一直在符冒身边。
像符冒这样的人,用人,不是用才能,而是用好用。
感觉好用才用你。
而不是说你有才就一定用你。
要不这世上也没有那些个怀才不遇的人了。
他只在符冒耳边说了一句。
符冒就看向刘郁。
刘郁明白。
人来了。
世子。
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