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铃声。
一个少年打开密室之门,手举一盏灯,一步步下到这阴暗的密室之中。经过数道曲弯,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间灯光昏暗却别具一格的室厅。一个女子立在那儿。
少年迈步过去,突然往前一冲,大手抓出,袭在那女子胸前。
“可想我了么?”
语调轻佻,任谁,也想不到一直严肃,甚至不好女色的五皇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女子蒙着面,推他道:“是正事。”
五皇子轻笑道:“你啊,就是这点不好,每一回来,都是为了正事,就不能是想我的么?”
蒙面女子道:“我自然是想你的,不过你一是已经有了妻子,二来我处境特殊,不得不小心,万一出事,我的命是小,你的大事出错就要糟了。”
五皇子松手,离开玉峰,袖袍哗啦一甩,百般的不情不愿,道:“罢了,真真是扫兴。说吧,是什么事?”
蒙面女子道:“今日,小张其人不听我的劝告,攥动太子,又一次发动了对淮扬盐商的刺杀。”
五皇子鄙夷不屑道:“老二也就这点出息,瞧瞧他的御下手段,一个个都自把自为,连个江湖人都管理不好,也能和我争!?哼!早晚把他拉下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区区一个小盐商,死也就死了,当初孤救他一命,他却卖弄聪明,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自己是谢家人,还把孤给骗过去了。一介商贾蠹虫,安敢如此,死了也好。”
蒙面女子道:“你如何也犯下以出身而取人之错处?淮扬盐商虽然是个小商人,但却颇不简单。在如今的四方王后代中,冯云是数一数二的,他在满朝勋贵诸多名门中,却偏偏只认定了淮扬刘郁,能说那小盐商是个简单人物吗?”
五皇子道:“那不过是为了钱。”
蒙面女子击节赞叹道:“只此一点已经颇不容易。欲争天下,所为何也,无过乎钱,粮耳。殿下你觉得不缺钱,是因为下面有人年年给你敬着,供着。可这钱其实不好,都是官员们以不法手段获得。殿下要争大位,可以浊水养鱼,但水太脏了,那也是不行的。刘郁此人有过人的经商能力,得到他,南王必然势力大振,反之,对殿下也是一样啊。”
五皇子道:“我怎么把这一节给忘了,谁会嫌钱多啊!只可惜,此子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五皇子颇为惋惜。
蒙面女子泰然一笑道:“殿下多虑了,小张虽然伙同金钱帮做奋力一击,但还是失败了,连小张都身受重伤。我此来就是要告诉你,小张已经失去力量,被太子放逐了。你若想招揽小张,这却是个机会。”
五皇子怔了怔,吃惊道:“我对小张素来鄙视,但此人轻功剑法,堪是一绝,他失败,犹可理解,但如何重伤的,这怎么可能?”
蒙面女子道:“只因在一切局中,只少算了一个人。”
五皇子道:“谁?”
蒙面女子苦笑一下道:“就是那外小盐商。此事,连我亦没有料到。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聪明些会赚钱的毛头小男孩。孰料想到,此子竟然是一个习武的天才。就我私下搜集到的情报无不显示此子最近一年左右才开始习武,但短短时间里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实是让人万千的意想不到。那小张,倒也真是非战之罪。他第一次小瞧此子的武功,结果吃了一个亏,这次,又吃了料敌不严之过,误以为对方就那两下,一心想要雪洗前辱,哪里想到落了个更大的笑话。不过我从他那里倒也得出一些信息。那个小子,非比寻常,小张剑法不差,他分明一剑穿心,纵然小盐商心室在另一则,可肺部遭此一重创那也是非轻的,一个不好还是要死人的。但小张就是如此以为才结结实实地被打了一拳,受到重创。好心机,好手段,亦是好武功……所幸,这个人已经被太子往死里得罪了。他可引为臂助,太子当也多一大敌。”
五皇子深思道:“我那二哥,再是蠢笨,到了如此地步,也该会想要拉拢一把,这个小盐商我当日见过,奸滑得紧,只怕他仍然不会投我。”
说得也是。
小盐商背靠南王的庞大势力,他大可骑墙倚中间,坐山观虎斗。
又何必一定要投向一边。
蒙面女子欺进前来道:“那也挺好,不需要他投向谁,保持中立,你说对谁比较有利?”
五皇子恍然大悟。
是呀。
那个倒霉二哥早已经是连连的得罪了小盐商。
现在说大家和好吧,不是不可以,但两边彼此……谁信啊!
说是中立,但就冲太子如此失措之举,就注定小盐商是不可能和太子站到一块的。
五皇子赞道:“善。”
他心中不由想……这么说的话,那小盐商大婚,自己说不得还得给个面子到时去一下。
咦?话说,小盐商什么时候结婚呢?
怎么喜帖还没送来呢。
错失自己的投贴,纵是小盐商不懂事,不知道给自己投寄请帖,南王府那边也不会出此纰漏啊。
他不知道。
有人知道。
谁。
皇帝,洪明知道。
在他面前,是礼部送来南王府呈上的宗册。
大殷,为视恩宠,皇室对四方王的规格从来都很山。经常在很多地方和皇室是一个待遇。
比如说,府中迎来送往,进入新人。
这时就需要入册。
一般大户家族,似这样的事要到家族的祠堂祭祀先祖,请上主副册的族谱,把进的什么人写上去。
上了族谱,你才是一家人。
在大殷。
四方王……纳妾是不管的。
但正妻,是一定要经朝廷认可的。
不止是娶,嫁也是一样。
借用这法子,朝廷对四方王的家族都是了如指掌。
家里有什么人,都有些什么样的关系。
诸如此类。
现在,南王嫁女了。
说起南王的女儿……洪明笑了。
他提起朱笔,把名册给续上。
刘郁。
冯芸。
南王,就算你给自己找到了座大金山又能怎样?
朕……是不会让你的宝贝女婿活着回淮扬的。
说到底,不管怎么样的斗。
最后的关键,还是要看他的态度。
第二天一早。
早朝方结束。
南王府的投贴到了。
这是一封别开生面的喜贴。
南王嫁女,由南王世子主持全部的工作。
而办喜宴的地点,居然不是南王府。
而是设在了葵楼。
话说,葵楼的确不是青楼妓院,但正常哪家结婚办喜事不是在自家院子里开席啊。自家院子摆不下那么多的席宴,这才在外头街道上摆。
嘿。
南王府倒是别出新面搞了一个绝活。
包下了葵楼开喜宴。
你还不能说寒酸。
开玩笑啊,那可是葵楼,在那里吃一顿得多少银子。
相比之下,南王府那边,也就不值得什么了。
有葵楼,谁还吃家宴。
参加宴会多了,一般家宴什么格调,他们都门清。
正午,没人的。
但到了下午……来赴宴的宾客开始陆续到来。
孰料,在葵楼迎宾待客的并不是新郎。
而是南王世子冯云。
东王世子在旁陪着。
“新郎呢?”
东王世子问。
冯云道:“他又不出来,你问他作甚?”
东世子瞠目结舌。
这,这,这什么规矩。
怎么结婚的,这规矩到了南王府这儿就变得乱七八糟了呢。新郎不在,那,大家跑这里交喜钱,算怎么个意思?
“这,这,这,这也太失礼了吧。”
南王世子冯云不屑地道:“怎么就失礼了,本世子门神一样在这里招待宾客,你说说,哪地方失礼了。”
北王来了。
他到了之后掏出红包信手递过去问:“冯兄弟,你的那个妹夫新郎呢。”
北王别有不同。
老王早早已经死了。
现任的北王和东世子南世子是一个辈份的。
东世子叹道:“嗨,人哪在这儿。”
“新郎不在?”北王脾气好,但也好玄没气乐了:“我老远出府参加你妹妹的大婚,人都到了,红包也给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
“咦?怎么回事?”西王世子轻衣华裘,归有王孙公子哥的派头,下了马,交给下人牵到一边去,他走过来道:“哥几个,怎么都窝这一块儿了?”
这西王府原是四方王中最穷的。
后因西王不敌天价的开支,上缴了军权,结果得到恩赏,收获好一批产业。
现在西王府有钱了,一些派头也就故意抖起来了。
北王回头一说,西王世子也不干了。
好家伙,我们这一伙人,眼巴巴的过来参加你老弟妹妹的喜事。结果喜钱都掏了,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说好的瞧新娘,闹洞房呢。
没这个,谁来啊。
我们家里又不差这么一顿的饭钱。
最后,冯云露了一手。
他掏锭银子当场捏得和橡皮泥似的。
“谁还有意见?给我进去,吃饱喝足了再走了”
不过,虽遭到诟病,但也有人觉得挺好。
“咦?不错,婚礼和喜宴隔开,这样虽说有些不周,但家里可是清静起来了。”
说真的,闹洞房虽说热闹,但也不是人人都想闹的。
特别是女方的家长。
谁也不想女儿出嫁的晚上一群公子哥跑外头听墙跟。
那都什么事啊。
这么一搞,虽说有些意料的冷清,却可以方便二人。
安心结婚,没有打扰,不好么。
至此,这种新式的方法竟然渐渐的流行开来。
礼仪虽好,但一切的事物发展最主要还是为了方便二字而已。比起喜宴把家里上下忙得跟猴子似的,不如包间酒楼,既招待了亲朋好友,又满足了大家的吃喝,里子面子也都有了。还给有里省了许多事。
一举多得,岂不是好。
另边厢,刘郁在准备最后的步骤。
八抬大轿,吹弹乐手,彩礼红披,一应队伍。
这可是……真的要结婚啊!
刘郁背负双手,神游天外。
他过去万没想到。
再世为人,才十三岁,就要结婚,为家族开枝散叶做准备。
真是……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