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慧贵妃应该犹有余情,不然不会从轻发落永淳公主。自古以来,谋逆都是无上大罪,从前有皇后参与谋逆都是要赐白绫鸠酒的,可对慧贵妃却只是打入冷宫,虽说这也算个惨字,却留有余地,可见皇上余情未了。因此,绝不可动永淳公主的念头。”
席秋凉冷静分析。
五皇子道:“我岂不知这样的道理,父皇也有所想吧,只是……让内阁商议,这是什么缘故?”
席秋凉道:“皇上当是乐见其成,但和亲名声太臭,我料皇上必不想沾此恶名,不如交给内阁,倘若是内阁,则有多个好处,内阁反对,皇上这里就通不过,选出的人不对,也被皇上拿捏着。最终选出来了,恶名也是内阁的,皇上也是无奈,里子面子都有,何乐不为?”
五皇子心悦诚服:“父皇的确是老谋深算,我比不了。那,该选谁比较好呢?”
席秋凉道:“往常和亲,选的是宗室之女也,但不成,我朝甚少,几乎不和亲,所以宗室也少,封王者几乎是凤毛麟角,唯有兔毫郡主……可。又是裕王的女儿,这里面关系太大了。”
五皇子连连点头。
辙桑部靠近边墙。
倘若裕王和辙桑勾连到一起,那后患可就太大了。
辙桑,可不是丁零。
裕王把女儿嫁到丁零,那朝廷绝不会过问。
丁零太远了,不毛之地也。
可辙桑却不同。
是人都可以想明白这道理。
退一万步说,真嫁一个皇帝的女儿,也不能嫁裕王的女儿。
“从前有在宫女中选的,你以为怎么样?”
五皇子想一个歪招。
过去,有不愿意和亲的,就从宫女中挑选,倒也成了好几桩姻缘。
“我倒有个想法……”席秋凉眼睛亮了。
“嗯?”
“……”席秋凉说了之后。
五皇子大笑:“好,好,此计妙,此计妙,甚妙也!”
……
寒春如冬,半点也让人暖不起来。
不过,对于庆国公府,这却是好运开始。
先是宫里的符娃封了贤妃,更有消息。
贤妃娘娘怀了龙种。
原本,慧贵妃在,谁得宠都没用。
怀了身子被慧贵妃害死的女人还少了?统统都是不得好死。
而今,却可说是熬出头了。
贤妃不仅受宠,更怀龙种,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现在,庆国公府上下都在忙建憩园。
就等着憩园建好,皇妃临驻。
连岁冬,都在开工。
代价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的往外淌。
但这在庆国公府里看,怎都是值得的。
天冷,寒意犹在。
符隐一身锦绣的小袄子,粉雕玉琢的可爱。
她的面前,碧水寒湖,早不见夏日光景。
什么莲叶都看不见,只有残梗犹存。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符隐就是喜欢画凋零枯谢之景。
越是残寒破败的风景,她便越是喜欢。
几笔下去,冷寒幽寂,便跃然于纸上。
她在作画,身边的小丫鬟过来。
“小姐,小姐……”
符隐不为所动,从容镇定道:“说。”
小丫鬟已经知道小姐的脾气,忙敛裙道:“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庆国公府目前女儿是大小姐符静,二小姐符莲,还有十分低调的符隐。
只不过,这三人处境都十分尴尬。
符静性情不讨喜,柔柔弱弱,老国太对她不喜,也导致她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说她,哪有一点大小姐的样子。
符莲要强,惜哉,是庶出,她很努力讨好大萧氏,却也成果有限。
至于符隐……整个庆国公府上层都不屑于提到她,都尽可能不提她。
所以一直以来符隐都明白,自己的未来十分灰暗。
符静可能会嫁个一般人家,符莲可能会好点,至于她,最好嫁不出去。如果可以,家里说不得是想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很多大家族,家里女儿家出了问题,不能出嫁,只能出家,有条件就在自己家里修座道观寺庙来内部解决。
不过……近来,自己的处境好了点,以至于身边的小丫鬟也多了些想法。
这不奇怪。
府中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事多呢。
特别是小丫鬟之类的各类小姐小爷的贴身婢女。
小少爷身边的婢女不消说了。
自然是想着爬床成功,从下人的婢女升级当主子少奶奶。纵是不可能当主母,但当姨娘,那也是烧高香了。但凡在府中当婢女的,哪一个不想爬床,哪一个不想当姨娘。
正所谓,不想当姨娘的婢女不是好婢女。
少爷身边的婢女如此,小姐身边的婢女亦如是。
小姐出嫁,肯定有怀孕的时候,那时不能行房,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自家夫君找别的女人,找机会上位?到时,分去恩宠,一个正牌夫人给别的女人压在头上不要太多。
所以,大户人家都效法古时。
古代,女孩出嫁,往往一嫁就是姐姐妹妹一大群。
这叫腾妾制。
现在不搞那一套了。
现在是自己培养贴身的婢女。
主母不行,就让贴身的婢女去侍寝。
纵然这个婢女再怎么得宠,往私了说也有恩情在,交往相处也好些。往公说,也是自己的婢女,再得宠,身契在自己手里拿捏着。不服顺,管你有多受宠,一发儿远远的卖了,教你万载成空。
过去,小丫鬟不指望的。
可眼看符隐待遇好了,她心也活了。
符隐毫不在意,看自己的画,道:“重点。”
那小婢忙道:“听说,南王太妃收了二小姐当干女儿,要封公主呢。”
符隐一顿,终于动容:“封公主?”
小丫鬟道:“可不是,人人都在道喜,说二小姐熬出了头,可见这事是要争抢的。论理,这次梅花宴,该是大小姐去,偏她上不得台面,唯唯诺诺,只得让二小姐去,哪知那么多千金小姐,竟叫二小姐出了彩。我想大小姐指不定肠子都悔青了。可她就是那性子,又怪得谁呢?”
四方王,一向傲世独立。
这一次,是南王府一直大动干戈的王府改建工程完工了,所以南王老太妃心里高兴。
原本南王府手里并不宽绰。
可招了个好女婿刘郁,这下是发了。
北都人谁个不知道,这南王府扯下了脸,招了个小商人为婿,虽有些没脸,却得了足够的里子,丫太有钱了。自打去年刘郁入京,就哗啦啦地花钱。
买房买地,修建工程,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就这,还莫名其妙的死赚钱。
明明瞧着此人花钱如流水,却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人们得到的消息是他生意怎么怎么好,赚了多少多少钱,这还有天理么。
原本南王府的生活还有些拘谨,现在则是大排宴席。
特别是南王新府,华丽异常,听说连那入厕之所都是美仑美奂。
南王老太妃开心,就开了这么一个梅花宴。
寒冬岁尽,晓春到来。
正是梅花笑。
这一场梅花宴,请得多是各府云英待嫁之女。
其实就是一次内部相亲会。
是大好机会。
符莲抓紧了这机会,终于露了头。
符隐却是摇头,心里叹惋。
南王府据传是一子一女。
那一女已经招了郡马,也就是刘郁。
还有一子,未娶,可谓是金龟婿,王老五。
别人想都冲这位子去的。
但……又哪里那么容易。
如果是要嫁入南王府,又何必给南王太妃当什么干女儿,封什么公主。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事,只怕并非是什么美事。
对了……不知道,林婳怎么样了。
……
淮扬。
郊外。
一片枯白。
倒是几株垂柳,隐约看见了新芽。
林婳的心情好了些。
父亲死了,原本记忆中的家,四分五裂,再不复存,什么都没留下了。
还要……回到那个地方吗?
老丁赶来了一辆车。
林婳移动步子,眼中一亮。
这辆车,却没见过,不是她平日乘坐的马车。
它更大,更奢华。
四匹雄骏的马套在车头,这就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大殷的法律,平民是单马,官家才可以多。
虽说有很多富户有钱,一样用双马,因为这不重要,但你试试四匹马?
过去,林详在世,犹可。
现在父亲去世,虽依托庆国公府,这四马拉车,也太过了。
老丁是中途加入的,办事细心又有手段,已经得了林婳的信任,怎么会犯这种错?
“丁叔,这马车……”
马车撩开了一道帘子,是一个锦衣华服,刺金描红的贵妇人。
这是……
那妇人盈盈一笑,招手道:“上来,我瞧瞧。”
林婳吃惊。
她这才发现,一场送葬,结束之后,自己身边都是生人。原本的婢女丫鬟都不见了。
身边唯一近的,就是老丁。
“你们……这是……”
贵妇人摇摇头,笑了道:“没事的,不要紧,好孩子,我们不是歹人,先上来说话。”
林婳想想,到底上了车。
她身体原本就轻,不会武功,是最正常的一个弱女子。
长相,也不觉有多漂亮。
她照过镜子。
她的脸上,有淡淡的小雀斑。
这虽不是太重,可东方人不是西香人。
很多西香人脸上有大圈小圈密密麻麻的雀斑。
东方人,脸上一个痣长不对都是丑。
所以她对自己脸上的小雀斑一直很在意。
终于,她迈步上车。
这车果然比她的车子要好得许多。
又软,又暖,十分舒适。
车中,摆了一只香炉,那里面是寒香片,不起烟,不熏人,幽幽清香,闻起来沁人心脾,很舒服。
“夫人,这是不是误会?”
马车动了。
林婳偷眼看,老丁在驾车。
那贵妇人道:“是你,没错的,我儿子在信里没少提到你,他不喜欢写信,但却经常有提到你,我又怎么会弄错。”
看林婳不信,她道:“林婳,对不对?”
林婳脸红了:“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的。”
她身边也不是说没钱,但少。原本不大,父母早离,不识人间钱滋味。
所以丝毫不知道家里情况。
“我儿子是刘郁,这次,是要带你去见他的。”
贵妇人优雅笑道:“我是他娘锦葵,你叫我娘也可以。”
此女赫然就是锦氏。
锦氏这一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她一腔心血统统都在儿子身上。
她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儿控。
原本的她,倘若儿子真娶了老婆,必定会有婆媳不和的关系。
不过,孰能料想,富贵不敌权势,儿子被迫上京,母子两隔,总不能这万贯家财全都不要了,她也跑京城去吧。退一万步说,她上了京,又岂有她的位置。
京里,不是淮扬,有权才吃得开。
那时,刘郁也是在南王府寄人篱下。
可现在不同了。
刘郁到发北地。
他成了镇将。
一朝蛟龙脱金锁,上天下地任纵横。
刘郁现在可以说薄有权势了。
锦氏得了消息,是再也忍不住思子之心,这是一定要去见儿子的。
她和儿子通信,知道儿子和林婳的关系,这凑了巧,是一定要见一下这正牌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