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走了?”沈念晚一边摇晃着手中的婴孩,一边笑着问道。し。孩子生产的还算顺利,她身体很快就恢复了,透着初为人母的温婉。
一岁出头的男孩裹在明蓝色绣翠竹的襁褓中,小脸粉扑扑的煞是可爱。周岁宴上这孩子左手紧握江婉君送去的美玉,右手拿了他父亲放上的史书,想来成人后也当是个如玉君子。
“是呀。”江婉君面带不舍,“放心,至多两年一定会回来一趟,不知道到时候泊儿还记不记得我。”
“你那么久才回来,他当然不记得你。”沈念晚笑骂了一句。怀中熟睡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话语,发出了个模糊的音节。“至少过年的时候得回来一次吧,舍得你我还舍不得玉儿呢。”
江婉君微微一叹,“念晚,玉儿这回不跟我们走。”
“啊?”沈念晚愣住了,“她不跟你们走,能去哪儿?”
“留在京中陪着陛下。”
“这......”
她是天子嫡亲的表姑,这几年相处下来要说不心疼这个早熟的孩子不可能。但玉儿跟着婉君过来陪在她身旁的时候还多些,这丫头面冷心不冷,也是招人疼。
没有婉君和卫清的庇护,就算和天子有几分情谊,万一出个什么事......
可人家两位义母都同意了,自己阻拦也无用。只能到时候进言,凭她公主的身份保一个孩子想来还保得住。
只是......淑儿和玉儿千万不要像卫清和姐姐一样......希望是她杞人忧天了吧。沈念晚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
之后两人又足足聊了一个时辰左右的琐事。期间傅君泊醒过来,见母亲和徐姨在聊天,乖巧地被丫鬟抱去外间玩耍了。
再三互道珍重,直到丫鬟前来通传卫清已经驾车在门外等候了,江婉君与沈念晚才恋恋不舍地分别。
“姐姐保重。”
“你也是。”
江婉君撩开车帘,眼见着再熟悉不过的热闹街市在眼前倒退,心里有些感概。
这是天子脚下,古今最繁华的地带,也是自己生长的地方。从今,她将离开这座城,跟着心爱之人游遍大好河山,享受无数女子无法得到的自由。
虽有许多不舍,一直禁锢心中的某个枷锁似乎轻松地断裂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如今已二十有二,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城门口的守卫连检查都没有,恭恭敬敬地将她们放出去,想必早已接到了上头的指示。
卫清骑着那头叫“若风”的骏马在车前开了一段路,便掀帘进了马车。
“娘子,玉儿,开心吗?”
江婉君微笑地点了点头。身旁金钗年华的小姑娘明显还不大习惯,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马车外表简朴,内里却很是宽敞舒适。小姑娘待了一会儿觉得不自在,便自请坐到外面看风景。
“她才十一岁,别吓着她了。”
“为妻又怎么了?”
两人笑闹着,伴随着窗外如初的红叶向抚育她们二十余年的故乡告别。
她们一路向西,第一个目标正是卫季下葬的长阳城。越往西走,景色越瑰丽。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是壮阔的奇峰峻岭。那一片片阶梯状的深绿,即使在转寒的季节也没有丝毫改变。远远望着这山已经够高了,走过之后却发现后面的景色更开阔;即使在平坦的官道上行路,却仍然仿佛能触碰到天边的白云。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有兴致的时候就停下马车爬爬小山丘,煮些随身带的干粮野炊一番。干粮可不光是硬邦邦的饼子,还有有嚼劲的肉干和下饭的咸菜,用炊具一煮便十里喷香;更别说江婉君提前做的不重样的饱肚糕点。驾车的车夫开始还着急,看银钱照样给乐得清闲了,但还是有些担心:这荒山野岭的,有强盗来了侯爷武功在身,但那些成群的野狼猛兽怎么办呢?
事实证明,他的确白操心了。确实有那么两伙不长眼的山贼,均被卫清不费吹灰之力地剿灭;被引来的猛兽先用火吓,吓不走的也只能几剑砍死了。快要入冬了,这些家伙为了攒起足够的存粮免受饥荒之苦变得格外胆大。只可惜有血腥味的地方,就不能再多待了。
今年雪下的格外早,才堪堪到了严月,飘舞的雪花便飞飞扬扬地撒在车顶。四人恰巧行到一处地势低洼的山岭,眼见遍布苍松翠柏在寒冬中傲然挺立着。
然而,人不可能诸事顺遂。
这日,卫清刚打算掀开车帘赏赏雪景,便发现妻子靠在软榻上发呆,神情有些怏怏的。
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这些天舟车劳顿,行走的又多是罕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婉君该不是水土不服病了吧?
“娘子,哪里不舒服吗?”
“应该只是几天没动弹身子有些疲了。”江婉君扯了扯嘴角,“你陪我聊会儿,别让我睡过去了。”
“好。”
卫清边答应着,边让车夫加快速度。
她们放弃京中荣华,可谁人不知孝义侯为了沈家的江山杀鸡儆猴得罪的人不少,知道二人们这次没带侍卫不知多少世家暗中盘算着呢。
这些事,婉君应该也心知肚明。
“当年还未参军的时候我就想,将来功成名就之后定要激流勇退,带你看遍这万里河山。”
“说来我一直想问,”江婉君仗着外面听不见车内的谈话,大胆问道。“当年,你真的没怨过我吗?”
“人非圣贤,迁怒这种事恐怕无法避免。”卫清解释道,“怨,当然是怨过的。但转念一想,因为这个就放弃此生所爱,实在不值当。”
“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是此生所爱了?”江婉君笑她。
“为妻愚钝,直到行军中看到广渡和无虑亲吻时也恍然发现对娘子的情意。”卫清也笑了,“那时候我每天都把你写给我的纸条翻看一遍,每每都觉得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
江婉君有些吃惊,“原来夏侯尚书和任尚书竟是一对吗?”
“是啊。”卫清笑眯眯的,“元昭没跟你抱怨前两年接到不少因为这个弹劾两位尚书的折子?”
“这丫头还真没跟我说。”江婉君神情中带了几分佩服,“他们能顶住压力,不容易。”
“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也值得了。”
“不过元昭倒是提过,东方尚书一年前递交了辞呈,真是可惜。”
卫清笑笑,“她向往江湖中潇洒的日子,人各有志吧——我们不也舍了京中的友人跑来四处游荡?眼下国泰民安,军中不少将近不惑之年的将领也告老还乡了。要我说,只要一起战乱他们还会回来的。在疆场上拼了半辈子的命,回乡调养也放不下军机。”
“呸,哪有像你这样诅咒发生战乱的?大霖定然能安安乐乐,持续百年的太平盛世。”
“好好,娘子说的都对。”
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江婉君还真熬到夕阳西斜吃过晚饭,又读了一会儿诗书才睡下。
然而,半夜卫清却突然惊醒了。马车仍然有些颠簸地行驶着,这些天她们除了游玩外都日夜兼程,车夫需要休息时就靠在门上眯一觉,换卫清来驾车。
卫清下意识地看向江婉君,一眼便察觉了不对劲。伸手一摸,妻子的额头已然滚烫。她赶忙直起身,下塌拿毛巾浸了水敷在额上,又微微掀开被子通气——马车的帘子足够厚,外面的寒风不会灌进来。
卫清轻声唤道:“娘子,娘子?”
“阿清......”江婉君仍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含糊地呢喃道。
小姑娘觉轻,这时也坐起来了,边揉着眼睛边问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你主母病了。”
听这话小丫鬟激灵一下清醒了,忙打量江婉君的状况。只见她面上发烫,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梦话。
“主母这是......受凉得风寒了吗?”如菁求助地看向卫清。上路前她们备上了治风寒的药,如果对症应该能省下不少麻烦。
卫清十分自责,又暗恼自己不通医术。她提高声量向车夫问道:“李二,离长阳城还有几日的路程?”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三两日就到了。”
“加急的话,一日之内能否到达?”
“这......”
“到了之后多给你二两的赏钱!”
“小人定然竭尽全力!”
一夜忙碌,卫清和如菁谁都没合眼,给江婉君擦拭身体降温。次日旭日初升之后,江婉君终于悠悠转醒。
“婉君,感觉如何?”卫清一时激动,竟喊出妻子少时的闺名。
“已无大碍。”江婉君嘴角含笑,“多谢夫人了。”
“是我没照料好你......”
“何必这么说。”江婉君抬手,葱葱玉指覆上了卫清的唇。“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
江婉君这几年跟着卫清经常在庄子里散步,有时还亲自下田,体质增强了不少。见她如今看上去确无大碍,卫清才吩咐车夫放慢脚步。当然,赏钱还照样给。
眼见离城门还有四五里,转过弯依稀能看见城楼的时候,从东南方向远远飞来了一只白鸽。李二看它径直落在车上先是有些稀奇,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肃,立马禀告给了卫清。
卫清双手接过,娴熟地拆下了它脚踝上的信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身子有些昏,每想着小憩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想着应该不会是睡眠不足,只是这几天光看书没怎么动......各位小天使一定要注意锻炼,去健身房打了会篮球之后作者菌好多了233333总之是沉迷学习的一个周末,虽然对考试仍然没什么信心......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