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难的就是选择,而最值钱的就是面子。当选择和面子同时摆在眼前的时候,这时候虽然不见得是一个人这辈子最关键的时候,却是决定他到底是要脸还是要命的时候。
这种时候通常并不多,可是马三炮今天就偏偏遇到了一次。
此时,他正坐在桌子前面犹豫,到底是要钱不要脸,还是要脸不要命。
今天晚上酒馆来的人并不多,屋子坐着统共超不过三十个人。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个短发脸上有道疤的男人。酒保也只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极普通不过的客人,进来的时候也不过到吧台要了一瓶酒,然后拿个杯子就坐到角落里独自喝着。
这个人貌似除了杯里的酒以外谁都不关心。他好像既不想被别人看到也不想看到别人,一个人背对着屋子坐着,倒一杯酒,一口一口地喝着,喝完了,再倒一杯,然后再一口一口地喝着。
酒馆里的客人再少,也少不了马三炮。从这家酒馆三年前开业的第一天,马三炮几乎天天下了班之后都要来这里喝上两杯,除了来不了的那几天,酒保几乎天天能看见他。他也非常愿意看见马三炮,因为他一来,总少不了要喝上几杯。
“马三炮”这三个字是马三炮的外号。之所以起这个外号,无非是为了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能侃。
他来酒馆其实也没有其他事,每天只做两件,除了喝酒,就是侃大山。偶尔,他还或许还有第三件事可做,就是照顾一下阿翠的生意。
阿翠是个女人的名字。凭良心讲,她长得并不难看。在马三炮眼里,她长得非但不难看,而且身材能让马三炮看得眼睛都能冒出火来。她来这间酒馆的时候,总是穿着带吊带的衣服。这件衣服的好处是,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把女人最不想让男人看到的部位全都遮了起来,实际上反而把它们点缀得让男人有一种冲上去把衣服撕碎,然后用一双粗糙的大手肆无忌惮地蹂躏一番的**。
小翠也天天都来这家酒馆,并且每天晚上都要喝上几杯。奇怪的是,她喝别人的酒,一分钱也不用花,反倒有些人还要再付她钱。所以,小翠在这里喝酒,通常都是免费的。如果有一个可以常常免费喝酒的地方,你会不会天天来呢?
小翠,是这家酒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妓女之一。她虽然是个妓女,却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希望,却每天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快乐一些。而且,她长得也不错,身材又很好,所以,她不但能让自己活得快乐,也能给大多数男人带来快乐。
由于这些原因,常到这间酒馆里喝酒的人都很喜欢小翠,倒很少有人因为她的职业人而看不起她。
马三炮就是这些人之一。要不是他每月赚的钱不多,也许他每天来酒吧要做的事情就不只是两件,而是三件。
喝酒,侃大山,还有照顾小翠的生意。
就在前几天,小翠死了。
这对酒吧里所有常来的人来说,是个不幸的消息。因为,他们不但喜欢小翠的身体,也很喜欢小翠的人。
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是个人缘不错的女人。
酒馆里少了小翠,这几天来的人很少,其中就有几个经常照顾小翠生意的朋友从小翠出事那天起一直没有来过。即便来的人,坐在椅子上虽然在喝酒,却好像打生来下就跟酒有仇。不停地在往肚子里倒,直到口袋里的钱花到连买一杯酒都不够,或都已经把倒进肚子里的酒都从肚子里倒出来为止。
他们心里好像都有一股邪火,只有用酒才能浇灭。
马三炮今天的火气好像特别大,从坐在酒馆里的椅子上开始,除了喝酒以外,还不停地放炮。
这本是件极平常的事,马三炮若喝酒的时候若不放上三炮,岂非不是马三炮?
他说自己老板是个混账,每月只发那么点工资,却把他们当牲口来用。他说自己的老婆就是个泼妇,每天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伸手朝他要钱。他说自己的孩子就是个要债鬼,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供他上学了,可这小子不但成绩只拿了个倒数,上学的时候竟然还逃学。他还自己的命苦,都四十多岁了不但连一分钱都没攒下,每月还要面对那么多账单。
他在酒馆里说这说那,可唯独不该说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那天晚上不但看见了跟小翠喝酒的男人,还看见了把小翠带出酒吧的男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长着刀疤脸的短发男人就不喝酒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向马三炮的座位走过来,然后就在他桌子前面的空座坐下。
他拿出酒瓶,在马三炮空了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又在自己的酒杯里也倒上了一杯。他端起酒杯,在马三炮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就“咕噜”“咕噜”地喝得一滴都不剩。
马三炮没有喝。
他连酒杯碰都没碰一下。他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喝酒,尤其是他觉得眼前这个刀疤脸长得并不好看,反而看一眼让他连酒都不想喝了。
“你为什么不喝酒?”刀疤脸问。
“我为什么要喝酒?”马三炮问。
“因为我已经喝了。”刀疤脸答。
“为什么你喝了我就一定也要喝?”马三炮又问。
“因为这杯酒是我请你喝的,刚才我们不是已经碰过杯了么?”刀疤脸又答。
马三炮听了,心里有些不乐意,道:“难道只要你请人喝酒,那人就必须要喝?难道你跟人碰过杯,那人就一定要把酒喝光?”
刀疤脸愣住。
他实在是个不太爱用语言和别人打交道的人,他打交道的方式通常只有一种,就是刀。
刀疤脸忽然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别人顶撞他的时候,他竟然会笑。
他不但笑了,还笑着对马三炮说道:“不喝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请你喝酒。”
马三炮道:“不是为了请我喝酒,那为什么找我?”
刀疤脸道:“你刚才说死掉的女人那晚最后见到的两个男人你见过,我只不过想知道那两个男人长什么样子,还有在哪能找到他们。”
马三炮是小翠的朋友。就算小翠现在真的死了,她还是他的朋友。马三炮不喜欢一个陌生的刀疤脸随便把他的朋友称作“死掉的女人”。
所以马三炮对刀疤脸说:“为什么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告诉你?”
刀疤脸很惊讶,道:“你不想说?”
马三炮道:“不想,非但现在不想说,可能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
刀疤脸笑了笑,问道:“为什么?”
马三炮道:“其实也不为什么,只不过我从来就不喜欢跟脸上有刀疤的人说话,而且还是个男人。”
刀疤脸的笑容立刻僵住,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旁边的人都看得出,虽然刀疤脸的脸上的确有一条很深很大的刀疤,却好像十分不愿意让别人提起。自己身上的缺陷,又有谁愿意听到别人常挂在嘴边的?
刀疤脸看着马三炮,冷冷道:“你叫马三炮?”
马三炮冷冷道:“不错。”
刀疤脸道:“你放的炮的确很响。”
马三炮道:“过奖。”
刀疤脸道:“除了死掉女人的那件,你刚才好像说了总共说了四件事。”
马三炮愣了一下,他实在忘了自己说了多少件事,他放过的炮,是从来都不看打在什么地方的。
刀疤脸又道:“如果我没听错,这四件事好像都和钱有关。”
马三炮怔了一下,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刀疤脸顿了一顿,接着道:“我自己的钱虽然不多,不过刚好有一点。”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马三炮粗略地看了看,竟然有三四百块。这是他差不多半年的工资。
马三炮咽了一口吐沫,冷冷道:“我虽然赚钱不多,身上这几斤骨头却还值些钱。”
听了马三炮的回答,刀疤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原来那叠的上面。
他看着马三炮,又道:“只要有价钱就好,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买到那两个人?”
马三炮又看了看,冷冷道:“好像还不够,我马三炮虽然穷,但并不是个软骨头。”
刀疤脸的眉头皱了皱,道:“再加上这些呢?”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这已是他身上所有的钱。当这些钱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马三炮今天就像吃了枪药,摆明了要跟刀疤脸过不去,冷冷道:“这个价钱别人能买到,你却是不行,因为不管你出多少钱,三爷我就是不卖给你。”
刀疤脸的脸上虽然有一条刀疤,可是他的面子却比马三炮值钱得多。但凡认得他的人,还从来没有驳过他面子的。
马三炮,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刀疤脸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对马三炮说:“钱和命,你可以自己选一样。”
马三炮看着桌子上那把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就算是他这样的市井平民,也看得出这把刀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出来的一把好刀。
而且,刀上还印着一个太阳。
只要看到这个太阳,马三炮就能猜到刀疤脸是什么人。
一个他惹不起的人。
他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要钱丢脸,另一个是要脸丢命。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刀疤脸,刀疤脸脸色冷峻,一副“你不说就弄死你”的表情看着马三炮。
马三炮又低头看了看桌子,拿起了桌子上的钱。
刀疤脸见马三炮做出了选择,脸色稍微缓和了下,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做出这种选择,难道就是为了面子?”
马三炮抬头看了看刀疤脸,愤怒地道:“我的面子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听别人管我朋友叫‘死掉的女人’,即便她真的死了,她也是我朋友。”
刀疤脸的脸色有些木然,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市井小民竟然还懂得什么叫朋友。他觉得刚才实在错怪了马三炮,顿时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淡淡地对他说:“我要你知道,凶手不但杀了你朋友,还杀了我的朋友。如果你告诉我那两个人,或许我还能为你的朋友报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