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隐蔽山洞里走出，外面的阳光温暖依旧，清风柔和如初。
顾凉望了一眼瀑布下青草葱葱的河滩，回忆起自己和闵春晓在另一个河谷的并肩作战的经历，不由侧头望向卫澈。
他很安静的站着，身上如山的威势早已内敛，若忽略那过分好看的姿容，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少年。
卫澈见她看来，脸上写着欲言又止，道：“有话请直言，我并非行事霸道之人。”
行事霸道？这是在说顾弦？
既然对方要求她说话干脆点，顾凉也不迟疑，明白说道：“这里是我乾坤派的试炼峰，进来时需要弟子令，出去却不必验证身份。”
所以，你要找哥哥就自己去。
卫澈却说：“无碍，你做完你的事情再与我出去。”
这是被本姑娘的美貌征服，哭着喊着要追在身后做跟班的节奏？
顾凉心中腹诽两句，从芥子袋里取出这一块试炼区的地图，重新规划行程。
没有闵春晓帮忙，就凭她一人之能，要猎杀妖兽绝非易事，若更倒霉一些，说不定还会碰到男剑修那种专做劫道生意的同门。
但卫澈这尊大神要跟着做尾巴，顾凉也改变了主意，觉得芥子袋里还有几张威力不小的符箓，自身实力也还可以，便想试一试作死的滋味，反正卫澈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顾凉确定了第一个目的地，把地图收起来，施展轻身术往晴空谷赶去。
卫澈果然跟在身后，不管她是快还是慢都能保持三丈距离。这是肯定的，他要是追不上那才见了鬼。
晴空谷不远，两刻钟就到了。
这里是个地热资源丰富的小山谷，冒着热气的温泉处处都能见，火行妖兽更常见。
顾凉要杀的红毛虎就生活在晴空谷里，属于次一级的掠食者。
只看外形的话，红毛虎跟猫、虎是同宗亲戚，只是身上皮毛鲜艳如火，性情格外的凶猛易怒，脑子也不算太聪明。
顾凉有过几次击杀红毛虎的经验，知道它的弱点和长处，虽然是第一次单独猎杀，却也游刃有余，只用半个时辰便顺利完成击杀。
然而雇主需要的不是妖丹，而是那一身漂亮皮毛，顾凉用小火球放风筝，死去的红毛虎早已变成焦炭。
顾凉默默地瞅了瞅它，觉得被烧焦的虎肉收拾收拾了也能卖几个灵石，抱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其收进芥子袋。
因天色尚早，顾凉又寻到时机猎杀了四只红毛虎，业务熟悉点上涨，猎杀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留下的尸体也一次比一次完整。
卫澈只在一边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妖兽看见他都跟没看见一样，亮出利爪全往顾凉身上扑。
又是一场苦战结束，顾凉往嘴里塞了补灵丹，简单处理好伤口，就地打坐调息。
两刻钟后，恢复体力的顾凉把散乱的头发用簪子固定，望着坐在不远处卫澈，第二次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若不耐烦……”
卫澈很平静地打断她：“你想做什么便做，无需顾虑我。”
顾凉遂不再多言，继续深入晴空谷。
看见一只正在进食的红毛虎，其皮毛绚美华丽，漂亮得跟缎子一样。
漂亮的东西通常是有毒的，很不好惹。
神识反馈给顾凉的信息再次证明了这个说法的正确，此妖兽的修为是炼气九层，比顾凉高出两个小境界不止。
她心中微凛，以炼气七层的修为对上炼气九层的妖兽，这是找死。
不过，红毛虎生性冲动易怒，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弱点冒险一试？
顾凉细细勘察了小半个时辰，从杀死红毛虎的一百种手段中敲定最安全的一个。
卫澈坐在树荫下，很淡定地围攻小姑娘和妖兽大打出手。
只凭顾凉是顾弦亲妹妹这个身份，她遇到金丹期妖兽也能顺利逃生。
若不能，那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没什么可惜的。
但他不信命，他相信人定胜天。
卫澈垂眼看向掌中出现的一方算盘，熟练地拨动算珠，试图从绝境中寻到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顾凉并未注意到卫澈的动作，随意往嘴里塞了补灵丹，就地一个驴打滚，恰巧避开横扫过来强有力的虎尾，还顺手用金环把这根尾巴套住。
尾部受到桎梏失去了知觉，红毛虎勃然大怒，红着眼一跃而起，尖牙利爪寒光闪烁，轻轻一扒拉就能将脆弱人体撕成碎片。
成了！
顾凉的眼睛亮得惊人，一个鲤鱼打挺飞快蹿起，不要命般朝着扑来的红毛虎杀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耳膜几欲破裂，传来淡淡的胀痛。
顾凉的速度也快到了极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急促跳动。
杀了它！
顾凉紧紧握着手中匕首，全神贯注地盯着红毛虎的动作，速度还在一点点地往上提升，直至与它交锋。
一瞬间，红毛虎从顾凉的头顶越过，顾凉也从红毛虎的下方穿过。
“嗤啦——”
红毛虎的肚腹被匕首剖开，鲜血和内脏淋漓而下，将地面染成冒着腥气的深红。
顾凉边减速便将金环往后抛，把趁它伤要它命的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当她完成减速后转身，红毛虎已经被套在脖子上的金环勒得翻白眼。
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
感悟在心中一掠而过，顾凉了结红毛虎的性命，看到漂亮皮毛被火焰烧出一小片焦黑，她望向卫澈，问道：“卫公子，风能凝聚成风刃，水能凝结出冰刃，土也有土刺，火能不能化实成刀剑呢？”
卫澈侧目看来，答道：“自是可以，你在藏书阁看书，应该能找到这方面的资料。不过火性暴烈，你想将它们凝聚成实质的刀剑，强大的神识不可或缺。”
顾凉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忘对卫澈表示感激：“谢谢你告诉我。”
“这是常识。”卫公子高贵冷艳地用一句话将顾凉堵死，伸手指向某个方向，“往那边有水源，你不能熬夜，得找个地方休息。”
他走前一步，便与顾凉隔了五六丈的距离，显然是带路。
顾凉抿了抿唇，跟上去。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卫澈越走越快。
开初时，顾凉不太用心都能跟上，然后她得专注点才不会跟丢，接着用尽全力都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突然之间，卫澈脚下一顿，极轻巧地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顾凉立刻减速，可她跟卫澈的水平差得太远，于倏忽间越过对方直奔向前，最后泪流满面地栽进一汪幽绿深潭。
糟糕，她因溺水而亡才成为顾凉，对落水这件事有阴影！
顾凉来不及思考太多，突如其来的没顶之灾瞬间淹死了她的理智和冷静，惊慌、恐惧纷至沓来。
这一世又要被淹死？
不，她还不想死！
顾凉本能地划动四肢减缓下沉速度，体内灵气透出，隐约在身外围拢成结界，却有一股大力骤然袭来，瞬间拉着她脱离水面。
生死一瞬间，顾凉接触到亲切的空气，张嘴吐出几口潭水，摊在茂密的蓝色鸢尾花丛里一动也不动。
随着顾凉被卫澈粗鲁地捞起，凶猛的妖兽鱼也飞快地浮上水面，溅起水花无数，有个别特别生猛的还跳将起来咬向水边的卫澈，希望能吃到新鲜肉食。
卫澈伸手一拨，水面骤然裂开，一条黑光闪闪特别肥硕的大鱼凌空飞出，恰好落到河滩上的卵石地，被坚硬石头撞晕死过去。
最强大的墨鱼王被抓走，欺软怕硬的墨鱼妖兽群尽数隐没，水面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卫澈转身，看向鸢尾花丛里的顾凉。
这个小姑娘敢以炼气七层的修为直面炼气九层妖兽，胆识可以称得上不错，可他没想到自己会看见对方吓得雪白雪白的脸。
顾凉感觉到卫澈的目光，懵懵懂懂地看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漂亮极了，却不复从前灵动。
被这双眸子看着，卫澈忽然生出少许内疚。
如果他拉她一把，她是不会怕成这样的。
“抱歉。”卫澈承认他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