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势力不会这么肤浅,但却默许,甚至是支持这种声音。不光如此,他们也开始陆续派人同佛子进行交涉。说是交涉,倒更像是走过场、打前哨。佛子的立场早已摆明,不可能将小米交由晖元君以平息尸疫。这般做只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
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有亮明刀枪与佛子开战。这不是打擂台,这是战争,而且不是一般的战争,说是前所未有也未尝不可。
急公好义之辈在学院门口喝骂,一如赶至阵前的先锋;朝三暮四、摇摆不定者在学院内忧心忡忡,腹诽者有之,潜逃者有之,逆反者有之,恰似临阵失惊的新兵;最可悲的是那些深受其害的苦命人,被救时因为救济不彻底而心存埋怨,求救不得应之后干脆倒打一耙。他们是战前就安排好的“生化武器”,不为伤敌破阵,只为病敌攻心。
战争往往如此:在显出端倪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胜负。智玄不是措手不及,论先知先觉,墨云天也未必更胜一筹。然而辗转反侧几经沉浮,终究还是一败涂地。但她不会投降求饶,她会一直坚持下去,因为对于她已经没有任何退守的余地。
“整个世界与一个人为敌,为的不是打败她,而是逼死她。小小,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不值得拯救。我们动手吧,不管是谁挡在前面,杀无赦。”杀心一动,明火火眼中已是血红一片,再也忍耐不住了。
这一回,墨云天没有阻止。
明火火不会屠杀那些浑浑噩噩的凡人,也不计较那些身不由己的弱者,她要找那些居心叵测的挑事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孔善仁,她对这个居心叵测的胖子向来没有好映像。虽然有理由相信袁星罡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孔善仁这个明面上的跳梁小丑才是最招人恨的咸猪手。
时隔一年,诸子城再次遭到突袭。明火火的破坏力终究比不上已获得道印的铁矢,但防护罩摇摇欲坠的势态和状若雷暴的轰鸣却能造成更广大的恐慌。
不出一刻钟,诸子城的防护罩散去,半空之中城内诸修鱼贯而列。对方毕竟只有两个人,没有必要冒着护城大阵受损的风险消耗对手的法力。就算真的打起来,将对方引入阵中反而更具效用。
孔善仁俨然已经成为诸子城的代言人,缓缓行上前来,拱手道:“原来是明火火和神子殿下驾临,却不知因何缘故攻打我诸子城?可是我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吗?”
明火火暂息干戈,这不是她的本意,可对方的礼数却让她感到切实的束缚——名不正则言不顺。她不在乎,但却无法忽视名分对她的影响,不由为之恼火,“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别他爹的跟我扯什么聊斋。没有缘故就不能攻打你们吗?我看你不顺眼,就这么简单。反正你早晚要过咱这一关,来吧!”
说着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远远地就张口喷出一大团饱含雷霆的火焰。
孔善仁还真没料到明火火说动手便动手。当然,并不惊慌,身后自有人上前接住明火火。他可不是明火火和墨云天这种没权没势的光棍汉,没必要一上来就做马前卒,与人打生打死。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神子殿下,你确定要与整个天下开战吗?”
墨云天没有回应,心事重重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孔善仁的说法非常耐人寻味,在墨云天这边却没有什么好疑惑的,他只是一贯地不在乎。
明火火同样不在乎,这回连受到轻视的部分也不计较了,只是专心地施展神通与对手抢攻。她没有化作原形,而是以人形作战。娇小的身影手持两道亦电亦光的宝物化出一片片残影,每有交锋便发出雷霆一般的轰鸣。
她一开始吐出的火球就威势不小,照面就击飞了上前阻截的法宝飞剑。尔后手中奇兵迸发出更强猛的威能,只一合就杀死一命混元顶峰的武者,自此撕开七人围攻的局势,逼得对方不得不增派更多人手。
“怎嘛?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吗?”明火火不满足于杀戮的成果,一面辗转于围攻之中,一面出声喝骂。
今天的明火火可有些不大寻常。照她以往表现出来的水准,儒盟一方安排的对手当不至于被这般轻视,甚至出现伤亡的情况。今天的明火火实力明显提升了一个层次,而且还有越打越强的趋势,远不是眼前派出的这帮只有两位元婴初期压阵的强度所能应付的。再拖下去,很难说不会出现巨大的伤亡。尤其严峻的,墨云天还没有插手。他要是出手,整个儒盟恐怕立时陷入森罗地狱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明火火于密集的攻击网络之中突然掷出右手中的电光,百步之外一人立遭贯穿。尔后电光威势虽减,却还是刺中一名元婴大修的肩胛。元婴大修名唤贾慕道,中年模样却做老年姿态,原本就显龙肿,受伤之后更复老态。竭力止住电光的侵蚀,拔将出来,那电光还似袖珍蛟龙一般在手中挣扎不休。
孔善仁见状赶上前来,运指在其上打出一道法印,这才令电光显出原形来——竟然是一根似角似匕的透明琉璃,宝光内敛,神气流淌,妙极了。
这边孔善仁降服琉璃电光,那边明火火却笑了,“嘿,宝贝吧?是不是想据为己有?没门!”
说着,右手一晃,电光竟又不知不觉闪现出来。而孔善仁这边,刚刚定住的琉璃电光已然消失了。
“传说本命法宝炼至一定境界可成天心通明之妙。果然好宝贝。”孔善仁忽然醒悟此宝的来历,口中赞叹不已。
本命法宝一开始就特指兽类以自身灵根炼做的本命之物,日夜滋养,性命相修。后来才渐渐延伸范围,也泛指修士珍之如命的法器。
不过想要达到“天心通明”的层次,通常只有兽类的本命之物才可以。明火火手中这件宝物唤作“继明匕”,确是由她的犄角炼化而成。
法宝是明火火自己炼的,但炼化之法和过程中的关窍都由墨云天掌控。据说“天心通明”只能算是小有所成,其上还有“道心通灵”和“仙心逍遥”,一重比一重神妙,明火火也只能是流流口水了,现在还差的远。
却不想只是这样便已被孔善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心中不由嘲笑其见识短浅。
“不错嘛,还算有些见识。但这改变不了你缩头乌龟的根本。没关系,这回不一样,我不介意多杀点人。”
说话间,明火火再杀一人,凶威更甚。
“哼,既然二位铁了心要拿我诸子城开刀,善仁也不得不拼死一战了。”事已至此,孔善仁再不能忍,放声道:“传令各修部、刑堂,诸子演法百家争鸣,人皇帝道!开阵!”
号令一出,诸子城各部纷纷响应,楼阁移转,神像峰起,只顷刻间,一座煌煌大阵已是显现峥嵘。
儒盟在诸子城累世经营,果然底蕴深厚,非凡俗可想。一座大阵格局森严雄威赫赫,萧杀中不失肃穆庄重,简约中又不显肤浅单薄。城中原本亭台楼阁林立,此刻掩去不少,转换后拱卫而成一条宽坦大道,直通敌我。
其间那一座座气象非凡的神像则矗立两旁,神态各异,气象万千,仿佛做好准备迎接唇枪舌剑的饱学鸿儒。
明火火没有唇枪舌剑,但她有通明神锋,继明匕划过一道闪电直直对上一座神像手中的笔锋。
二者乍一交锋,鸣音骤起。不是金铁交鸣之声,亦非土火爆鸣之声,更非雷动轰鸣之声……
“读书声?”明火火错愕,但毋庸置疑的,她确实听到了读书声。不光如此,仔细听来,读书声只是其中最明显最为宏大的声音。书声浪涌,那是狂风呼啸其中;书声淅沥,那是大雨滂沱其间。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声即是幻,先有音形,后生容象。明火火虽然幻术抵抗力极为强悍,还是不免受其影响,出手时不由犹豫,走避间不觉歪斜。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自然称不上阵法,而况这座大阵渊深似海繁复以极。第一个迎上的乃是儒家的贡像,不光化声入幻,兼且一体万千。
明火火兵威无匹,它便化整为零分身万千。前是孔圣八九弟子,后有孟氏门徒三千,左近千八诤诤之士,右围八千誓死之臣。铺天盖地,若跗骨之蛆不灭之尘,明火火被围在当中竟是难见天日。
孔善仁不认为只是这般就能擒下明火火,即刻下令乘热打铁,又调兵、法、农三尊神像分守外围,只待明火火突破重围,便再与其迎头痛击。
若是只有明火火一人,孔善仁有把握再出动两尊神像便可保住万无一失。可墨云天迟迟没有动作,他也只得保守静待,余下的八尊神像皆是为防墨云天心意难测。
几十年交道下来,孔善仁对墨云天的秉性已可说是知之甚深。可是每一次他都会萌生一种明知不可为的挫败感,除了那股目中无人的傲意,墨云天的行为总是出乎人的预料。
就好像现在:墨云天一改漫不经心,突然摆出一大套乐器,并召出魑魅魍魉演奏起来。
“嗯?”听着这虽然算不上熟悉,却绝不陌生的音响,不光孔善仁纳闷,其他主事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谜底很快揭晓,贤音幻阵中但听明火火狂喝道:“八门齐开,天地唯我!破!”
霎时!明火火化出千丈巨身,显现本尊,贤音幻阵无声无息便被暴涨的身躯撕得破碎不堪。虽然还没彻底破功,却已只有在明火火身周的烈火中苦苦挣扎的份儿了。
“怎么会!”
“这是法天象地!”